教制教典與教學-二 用在修行

二 用在修行

現在,我想從當前的現實情形,來說學用結合。怎樣將所學的見於事行?怎樣從事行中增長所學?先說修行:

中國佛教界重修行,而實重於音聲佛法,也就是以語言的念誦為重。如從寺院習慣傳來的早晚課誦,每人的誦經、念佛、持咒、禮懺,以及普佛、上供,那一項離開了語言的持誦?甚至是不念佛、不誦經、不持咒,別人就會說你不修行。修行而偏重於持誦,無疑為中國佛教的一般情形。在沒有學習佛法,聞思經論的,誰也都在持誦這些,也就是誰也在修行這些。現在經過了經論的聞思學習,在課誦時,念佛、持咒、誦經時,試問有些什麼不同?是否能將學習所得而應用於持誦,提高持誦的品質,更適合於念誦的意義?如沒有學習聞思,是這樣的念誦;學習了佛法,還是這樣的照念不誤,並無不同。那就應加反省:學了些什麼呢?學習有什麼用呢?這就不能不說是學無所用了。如學習以後,就覺得念誦沒有意義,那就不但無用,而且見解有問題,反而有害了!

佛法的每一行門,在實行起來,是否能行之有效,逐漸深入,不只是行法的本身問題。依佛法說:知見(理解)必須正確,意樂(動機)必須純潔,趣向(目的)必須中正,方便(修持的技巧)必須善巧。如這四者而有問題,不但修行不會達成理想,還會引起副作用!如曾聞思修學佛法,應引發正見,主要是深信因果,明辨善惡邪正。務使修行的動機純潔,目的正確。以念誦而論,念誦的方便,更為重要。一般教化的,只是勸人信仰,教人念誦,並不使人生真實信心,如法持誦。「信以心淨為性」,如真的生起信心,一定是淨善心現前,不善煩惱消退。能這樣念誦,與佛法自有親切之感。一般但有信心的名目,缺少信心的實際,卻自以為這樣就是信,就是修行,就大有利益了。好多人向我訴說:起初學習念誦,妄想還不太多;等到念誦純熟,妄想可越來越多了!用功的時間並不短,而依然故我,進益有限,問題到底在那裡呢?問題在只知念誦,不知方便。初學習時,全心全意去持誦,所以妄想不多。但當念誦時,不知學習攝心、等心,以為多念就好,不專不切,不能攝持心念,習以成性,達到心意明淨而寧定。這樣,等到念誦純熟了,口頭是一片經聲、佛號,心裡卻妄想連綿,另有一套。這樣的成了習慣,那雖然日常行持從來不斷,而念佛的並不能一心不亂,持咒的也不能感應道交,禮懺的業障難消。我想,曾於經論而有聞思的,對這些問題,總會有些理會。能將所學而應用於念誦,一定能生多功德,不再是口頭喃喃,類同鸚鵡學語了!

現在從事於止觀、禪慧熏修的,雖說不太多,但也不是完全沒有。但由於一向專重修證,輕視聞思,所以或者一知半解,盲修瞎鍊;或者專在色身上用功;或者不知深淺階位,得少為足,似是而非的狂吹一陣。有些著實修行一番,可是「誠於中而形於外」的,卻是行為乖僻,喜怒無常。或者哭哭笑笑,唱唱跳跳,瘋瘋顛顛。除了他們的真實修行,大有受用而外,卻是不夠方便善巧,引起了身心某種程度的錯亂。如曾聞思修學,而能應用所學,從事修行,相信這種副作用,就會少得多。能學以致用,所學才有意義呢!

而且,佛法所說的,或有關於身心,或有關於修證。專在名相上修學,如身處熱帶而說下雪一樣,總究是依稀彷彿,不得真切。不要說「真如」、「法身」,要自己體悟出來。就是所說心心所法,煩惱頭數,禪定境界,不從修行去體驗,怎麼也不會透徹。例如所說「尋」、「伺」、「輕安」,到底是什麼?佛法所說,多數是自家身心上事,修證上事。不經實行,怎能深刻踏實地了解。所以,真能學以致用的,一定能從實行中,所學的不斷增明,日進於高明。學用結合而相互增進,在修行中最足以表現出來。修行是學佛上上第一等事!在佛教中,這也是第一要事。真正修行,能為僧伽典範,為眾生所歸向。而且正如太虛大師所說:

有一人向內心熏修印證,一朝徹證心源,則剖一微塵出大千經卷,一切佛法皆湛心海。應機施教,流衍無盡。

佛法的真生命,真活力,都從修行體證而來。從印度到中國,過去莫不如此。現代中國的衰落,在種種原因中,宗教經驗的稀薄,不能不說是重要一著。佛教而缺少這個,又那裡會有真誠,會有力量呢!真心出家學佛,如以所學而用於修行,對自己、對佛教,可說是第一大事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