唯識學探源-第二項 一心相續

第二項 一心相續

「謂譬喻者分別論師,執滅盡定細心不滅。彼說:無有有情而無色者,亦無有定而無心者。若定無心,命根應斷,便名為死,非謂在定」。

據《大毘婆沙論》(卷一五二)所說:滅盡定、無想定中有細心,分別論師與譬喻者的見解相同。但譬喻者是心心所前後相續論者,分別論師卻是王所同時相應的相續論者。心識相續的見解,他倆有很大的差別。分別論者,以心性本淨說著名,這是一般所熟知的。這裡,先對它的覺性融然一體論,加以簡單的考察。分別論者的心性本淨,《婆沙》曾稱之為一心相續論者,像卷二二說:

「有執但有一心,如說一心相續論者。彼作是說:……聖道未現在前,煩惱未斷,故心有隨眠。聖道現前,煩惱斷故,心無隨眠。此心雖有隨眠無隨眠時異,而性是一。如衣、鏡、金等,未浣、磨、鍊等時,名有垢衣等。若浣、磨、鍊等已,名無垢衣等。有無垢等,時雖有異,而性無別,心亦如是」。

這一心相續論者,論文雖沒有明白的說是分別論者,但它的心性無別,與分別論者,確是完全一致的。相續中的染心與不染心,有部等說體性各別,分別論者卻說心性是同一的。同一的本淨心性,依《成實論》(卷三)的解說,只是覺性。眼識也好,意識也好,有煩惱也好,無煩惱也好,這能知能覺的覺性,並沒有分別。《婆沙論》卷一一,還有覺性是一論者,其實也就是分別論者一心論的異名,它說:

「有執覺性是一,如說前後一覺論者。彼作是說:前作事覺,後憶念覺,相用雖異,其性是一。如是可能憶本所作,以前後位覺體一故,前位所作後位能憶」。

這一覺論者,依前後一覺的理由,成立追憶過去的可能。它的「相用雖異,其性是一」,豈不與一心論者的「此心雖有隨眠無隨眠時異,而性是一」的見解相同嗎?從它的前後覺性是一,也可看出與一心論者的同一,何況《成實論》還明說本淨的心性就是覺性!把一覺論者、一心論者、分別論者的思想合起來研究,它是從心識無限差別的生滅中,發見了內在統一的心性。一心論者為什麼要建立一心?它從差別到統一,從生滅到轉變,從現象到本體,還是為了解決嚴重而迫切的問題──生命緣起。《成實論》卷五,曾說到一心論者建立一心的用意:

「又無我故,應心起業,以心是一,能起諸業,還自受報。心死、心生,心縛、心解。本所更用,心能憶念,故知心一。又以心是一,故能修集。又佛法無我,以心一故,名眾生相」。

一心論的目的,在說明自作自受律,記憶的可能,被縛者與解脫者的關係,並且依一心建立眾生。一心論者,不像犢子系建立不同外道的真我,因為佛法是無我的;但不能不建立一貫通前後的生命主體,於是建立一心論。心理的活動與演變,不能機械式的把它割裂成前後獨立的法體。從現象上看,雖然不絕的起滅變化,而無限變化中的覺性,還是統一的。這一體的覺性,豈不是常住嗎?這在反對者的學派看來,一心只是變相的神我。像《成實論》(卷五)主的批評說:

「若心是一,即為是常,常即真我。所以者何?以今作後作,常一不變,故名為我」。

反對者的意見,固然把它看成外道的神我;但在一心論者,卻認為非如此不能建立生命的連鎖。若剎那生滅前後別體,無法說明前後的移轉。《成實論》敘述它的意見說:「以心是一,故能修集。若念念滅,則無集力」。本著剎那生滅不能安立因果連繫的觀點,才考慮到心性的一體。這不但一心論者如此,犢子的建立不可說我,經量本計的一味蘊,也都是感到剎那論的困難而這樣的。但機械的統一論者,決不能同意,像《順正理論》(卷七)說:

「或謂諸行若剎那滅,一切世間應俱壞斷。由此妄想,計度諸行或暫時住,或畢竟常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