無諍之辯-二 空與有

二 空與有

由於宗依唯識而有的不同解說,站在唯識立場(不是以三宗來說明三宗),雖大體贊同,也有多少的出入。現在只是略辨與大乘三宗分判說有關的,特別是有關性空唯名與虛妄唯識的地方。

原作「時空論」部分,以為性空宗以性空融貫萬法,所以「不需分別誰是假名有,誰是自相有」;所以「不像唯識的過未無體,現在實有」,而說三世平等。反之,「唯識是基於認識論的」,所以要主張過未無體,現在是實;要分別假名有與自相有。這一論斷,我認為值得懷疑。因為這都是佛教的老問題,與性空及唯識,並無密切的關係。如一切有系與犢子系,是三世平等的;大眾系與分別說系,一切有系中的經部,是過未無體而現在實有的。自相有與假名有,即是假有與實有的分別,更是小乘學者共同的見解。他們既不說一切法性空,又何嘗依唯識而成立一切。所以,依「性空」與「唯識」,演繹的說明此二宗時間觀的不同,假實觀的不同,出於推想而不符實際。

原作「法體論」的「空有對辨」,對於事理、空有的見解,我也完全不能同意。不論那一宗派,都要安立生死與涅槃。如何而有生死?這應作事相的說明。如何而能轉生死得涅槃?這應從事入理,作理性的體證。也就因此,大乘學派,無不事理具明,空有雙彰(不是空宗有宗)。三系中的「性空唯名」,只是抉出一切法的法則,通性。依空無自性的法則,有成立一切的可能;而成立的一切法,都是依於緣起的假名。至於緣起的假名有法,到底是些什麼?如來有過詳明的啟示,古典阿毘達磨也有豐富的闡發。在無性緣起的基石上,抉擇而成立一切法。所以龍樹一再說到:空無自性,不是破壞一切,而是成立一切。假名依緣的一切法,不礙於空,所以一切皆空而能如實宣說,不會偏此偏彼,偏心偏物而符中道。性空唯名的唯,並不同於哲學上唯心、唯物的唯。默師把性空看作生化萬有的「法體」,把唯名的唯看作唯心的唯,這才覺到「性空依然不便說明生死涅槃的法體,就把這法體,還要牽拉到人生上來」。其實,「以有空義故,一切法得成」,現現成成如實宣說,有什麼拉扯呢!

原文又說:「我以為空宗從有的方面來說事相,那又何必是宗歸於空呢?……應該本此宗旨而立於自崗位上才好,否則空有混合了」。這說得希奇!假使如此,唯識宗──有宗,就不應說空!唯識家說:依遍計所執性,圓成實性(也有說依三性的),說空無自性,不生不滅;說十六空、十八空等,便應該是空宗了,應該空有混合了!我所知道的,並不如此。凡確信經說一切法勝義皆空為究竟了義的,是空宗;以為凡說一切法皆空為不了義的,或說緣生法不空,或說真如不空,是有宗。所以,並非說有就成有宗,說空便是空宗。大家都說到有,都說到空,而並不混合,空宗與有宗,還是明顯的有區別。我想,什麼是空宗,默師是應該知道的吧!也許為了強調唯識的「具體」,受到某些謬說的熏染,如惡取空,豁達空,偏於一法不立的空,所以會無意中有此錯筆!

原作的「目的論」,所說「性空行果」,由無相而無願而空的現觀次第,也許有此一門,但非性空大乘的現觀正宗。同樣的,「唯識行果」,應以四尋思觀為正。五重唯識觀,只是唐人的一種解說,纂集經論而自為條理,並非唯識現觀的正道。唯識經論,從來沒有綜合五重唯識而為修持次第的。這點,我想默師是會有同感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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