佛教史地考論-五、紀念佛誕說佛誕

五、紀念佛誕說佛誕

今年,傳說為釋迦佛誕生二千五百年。所以有些國家,從朝到野,舉行盛大的佛誕慶祝,來表示佛教大眾的敬虔與熱忱。自由中國中華文化出版事業委員會,也發起編行《中國佛教史論集》;章嘉大師特地發起,在臺北市的善導寺,舉行大法會,來紀念這偉大的日子。作為佛的弟子,從佛陀正法的光明中,承受到正法的福樂──出險惡而登坦道,離苦惱而得清涼,從黑暗向光明,轉極苦為極樂。佛弟子身受佛陀無比的恩德,逢到佛陀的聖誕,理應歡忻鼓舞,好好的慶祝一番!

說到佛誕,今年有了三個:一、中國佛教舊傳的陰曆四月初八日。二、臺灣一部分人,奉行日本佛教的舊例,陽曆四月初八日。三、從今年起,有的遵用南方佛教所傳的,陽曆五月月圓日──陰曆四月十五日。雖然好事不嫌多,不過一年而要過三個佛誕,舉行三次慶祝,到底不大理想!三個佛誕中,日本式的陽曆四月初八日,是近代的日本佛教徒,硬改陰曆為陽曆,論事論理,都是毫無根據!臺灣一部分信徒,光復來還是沿用不改,這不一定是對他發生興趣,只是習以為常,奉行故事而已。陰曆四月初八日,或四月十五日(陽曆五月月圓日),問題就不那麼簡單,是值得好好討論一下的。

《牟子理惑論》(東漢末年作品)說:「佛四月八日生」。這是可考見的最早史料。據此,中國佛教以四月初八日為佛誕,至少已沿用一千七百多年,這是怎樣的古老傳統!在後來傳譯的經典中,略有二說:一、二月八日說,如《佛本行經》(卷七),《長阿含遊行經》(卷四)。二、四月八日說,如《修行本起經》(卷上),《瑞應本起經》(卷上),《佛所行讚》(卷一),《佛般泥洹經》(末),《般泥洹經》(末);還有《漢書‧郊祀志》。對於這二月或四月的不同,古人的解說是錯的。如一、道安《二教論》注說:「春秋(時代的)四月,即夏(曆)之二月也;依天竺用正與夏同」。這是說:說四月,依中國說。中國的春秋時代,用周正,周正建子,所以四月為卯月。經中說二月,是依天竺說的。天竺的曆法,與中國夏曆一樣;夏曆建寅,所以二月也是卯月。這樣,依印度說二月,依中國當時說四月,其實是一樣的。但果真如此,那麼佛教傳入中國時,中國一向都用夏曆,為什麼一直以四月初八為佛誕,而不用二月呢?二、《北山錄》注說:「四月八日生者,據夏正說;以二月八日生,據周正說」。此說的錯誤,尤為明顯!如據夏正而說四月八日,四月應該是巳月;據周正而說二月,二月應該是丑月。丑月與巳月不同,怎能說一致呢!

玄奘《大唐西域記》(卷六)說:釋迦「菩薩以吠舍佉月後半八日,當此三月八日。上座部則曰:以吠舍佉月後半十五日,當此三月十五日」生。這不但說出了兩個不同的佛誕,還明顯地說到了月名。據印度曆法,一年十二月。每月分二,先是黑月,次是白月,所以等於陰曆的從上月十六日到下月十五日為一月。十二月中:一月名制呾羅,二月名吠舍佉,三月名逝瑟吒。據《宿曜經》的解說:制呾羅月,當中國(陰曆)二月;吠舍佉月,當中國三月;逝瑟吒月,當中國四月。據《西域記》說:制呾羅月當中國正月十六日到二月十五日;吠舍佉月當中國二月十六日到三月十五日;逝瑟吒月當中國三月十六日到四月十五日。由於近代的交通暢達,彼此年月的對照更為明確,知道《宿曜經》與《西域記》所說,都還差一點。如不談閏月,那麼一月制呾羅,實為陰曆二月十六日到三月十五日;二月吠舍佉,實為陰曆三月十六日到四月十五日。佛生於吠舍佉月,為佛教的一致傳說。吠舍佉月的後半八日(或十五日),在印度是第二月;而依中國夏正的陰曆,是四月初八日(或十五日)。所以,可以肯定的解說:經中說二月,依印度曆法的吠舍佉月說。說四月,是依中國夏正的陰曆說。這樣,經中說二月,說四月,並不矛盾。古人對於二月或四月的解說,雖然是錯的,而中國古來一向遵用陰曆四月(卯月)說,卻是絕對的正確!

剩下來的問題是:釋迦佛的誕生,到底是中國傳說的四月初八日,還是南方所傳的四月十五日?據玄奘《西域記》所說,知道這是部派的傳說不同:上座部用吠舍佉月的後半十五日,其他學派用吠舍佉月的後半八日。不但是佛的誕生,佛的出家、成道、入涅槃,上座部都說是吠舍佉月的後半十五日,換言之,都是陰曆四月十五日。而其他學派(除有部對涅槃日有異說外),卻一律是吠舍佉月的後半八日,也就是四月初八日。這如《般泥洹經》說:「佛從四月八日生,四月八日捨家出,四月八日得佛道,四月八日般泥洹」。所以,中國舊傳以四月初八為佛誕,從學派說,這是小乘四大系中,大眾、一切有、犢子等三系,及大乘佛教所共用。而四月十五日,僅是小乘四大系中,上座分別說系的傳說。從教區說,這是中國、韓、日等國家──廣土眾民所共用,而不如四月十五日的,僅是錫蘭、緬、泰所遵用。如從中國佛教來說,這是有著一千七百多年歷史的節日。所以如不是改宗南方小乘佛教,就沒有任何理由來改變四月八日的佛誕節。我想今天的自由中國佛教界,有中國佛教與民族傳統自尊感的,是會同意我的意見!